鹰猎文化 （置顶）

玉爪~海东青

（一）先辈传下来的抓鹰手艺
原始的捕鹰活动使人自己产生了战胜自然的力量，人类自从接触了凶猛的鹰，人的心里才有了一种难忘。
因为，真正面对死亡面对残酷的还是具体的捕鹰者，他们知道捕鹰的意义和真正生命的意义，他们是用生存的现实去和自然较量，于是留下了悲壮的猎鹰历史。
契丹，辽和满清，这些走入中原的王朝都曾经得益于对鹰的认识和崇拜，他们在取得了政权之后，仍然把自己看作是天上的神的代表，崇鹰就成了一件自然的事。崇鹰的同时是命令更多的人去捕鹰，供他们驾鹰去展示自己的雄伟和勇猛。但是，鹰，不是那么容易捕得来的。从前的捕鹰八旗是先从捕鹰雏开始。捕鹰雏要从鹰屯出发，去往遥远的北方，出发前，先选踩道人……
图59　鹰首领面具（关云德剪纸）
踩道人，就是即将领着捕鹰队伍出发的人，这个人一般被称为“鹰师傅”，满语：加根色夫，或加昆达（鹰首领）。
选择这个人非常的重要。因为鹰户们出发去捕鹰、寻鹰的人能否得到鹰，全要靠他的经验和能力。此人必须是祖辈上有过寻鹰、捕鹰历程的人。这个人，必须由穆昆达（族长）来定。

图60　加昆达脸谱（关云德剪纸）
穆昆达往往绞尽了脑汁来定夺，在几个人选中最后敲定一位，然后和他面对面地谈话。
大意是这样：
你有胆子吗？你有信心吗？这次选定了你，你要领族人出发去寒冷的北方。
此次出发，全族人的希望都在你身上，族中男女老少的命运，也都掌握在你的手中。
有时，特别是在大从前，朝廷收鹰的人已等在村子部落里，有的已将带领捕鹰的鹰师傅的家人做为“人质”押管起来，或带到收鹰的“兵营”，或大牢里去做苦役。如果他捕不回鹰，他的亲人将送命做为抵押。而随他去的这一伙人的家人，这一族人，也都将遭难。这时族长非常沉痛地说：“去吧！勇敢的去吧。愿神保佑你获得成功……”
抓鹰，也叫请鹰。队伍头领——踩道师一旦选定，就开始由他选队伍中的人了。他挑选人员的第一个原则就是对方一定是结过婚的小伙子。
如果猎手已经结过婚，并且已有了孩子，是最为理想的人选，这称为有了后人。如果猎手已结过婚，但妻子没有身孕也不行。如果猎手还没有对象（未婚妻），就要张罗为猎手选女人。
因为鹰师傅知道，这一去，可能永远回不来了，要留下自己的“后”；要留下族人的“根”，因为他们是“贡鹰族”。
鹰师傅往往对没媳妇的小伙子说：“有影了吗？选选吧，办事吧（指赶快选人结婚）。”
同时也劝村屯里有意的姑娘们：“他（指参加捕鹰队的年轻人）是个好人，勇敢的人。他是为族人而去的，你可不要失去了机会……”
在一个部落，一个村屯，姑娘们是喜爱那些勇于去参加捕鹰队伍的小伙子的，她们爱的就是这样的人。甚至在一个地方，年轻的小伙子没有参加过“捕鹰”“拉鹰”的队伍，他们就永远没人疼爱，就找不上对象。
捕鹰，这说明你是一个男人的标志，一个真正的东北汉子。
在从前的日子里，许多捕鹰贡鹰的部落在秋八月的时候，部落和寨子里经常地响着结婚庆典的鼓乐，那是为即将出发的小鹰达（小伙子）们筹办婚事，然后好使他们净心地奔向远方，去寻鹰捕鹰，完成祖先一辈又一辈生死轮回的苦役。
小鹰达们选好了，该成家的都成家了。
这时，捕鹰集体开始集训了。
集训，就是这些人都集合在一起，集体搬迁到离村落不远的一个野外住处，开始由鹰首领（鹰师傅）为他们加能耐（增加本领）。
加能耐的内容极其多而复杂。首先是拜师。
小鹰达们先给师傅磕头，称为拜师。拜师先发誓：师傅，一切听你的。不乱说，不乱动，守规。
然后再给山磕头。感谢大山养育了勇敢的老鹰。
接下来要给海磕头。感谢大海生出高峰，使鹰们能在海中间的山上选巢产仔……
这时，鹰首领开始“传授”真本事啦。
“真本事”包括这样一些内容：
1．会唱歌
进山林里去捕鹰，是极其寂寞苦闷的事情，每一位人员都要会唱歌。为了表达自己的心情，都要会，这可以把山里凄苦的生活化解开。俗语叫“带个话匣子去”吧。

图61　当地土歌
歌，都是一些当地的土调，或族人中的民歌。非常好听，一段一段的。
有时大家集体唱，如《女真打鹰歌》（古歌），有时一个人唱，告诉首领自己在什么方位上。
2．会吃东西
进山捕鹰，一定要懂得吃什么。
什么该吃，什么不该吃；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要吃“红的”，不能吃“白的”。这是一种习俗。北方人“尚白”。尚白，就是崇尚白色。白，是他们尊敬的颜色，不能吃，吃下去就“没了”，不吉祥，不吉利。所以把白色的馍染成黄色，红色，这才能吃下去。这是教人记住自然的规律。
同时，鹰首领也教大家识别山里的野菜野草，什么有毒，什么无毒；哪些可吃，哪些不能动。
特别是喝水时，要注意选择流动的水，不能喝草棵子里不流动的。那水有锈毒，喝了会做病。
3．会穿戴
进山捕鹰，穿“青”的“绿”的，不能穿白的。
青，在北方为“黑”色。
绿，就是深灰浅灰等等颜色。
这是因为女真人和满族人都崇拜白色的原故，不能动白。而其实，这也有科学道理。
在山中捕鹰，白色为“亮”。人如果穿白戴白，人一靠近树丛鹰巢，就容易被老鹰发现。而黑色（青色）和绿色（灰色），往往和草，树的叶子颜色融合在一起，变成了大自然的本色，反而不易被动物们发现。
这种对穿戴衣物、帽子颜色的要求，其实是将北方地区民族的崇拜观念和自然生存观念融合在一起的一种生存形态，具有很强的科学性。
4．学会机灵
机灵，主要是指年轻人捕鹰的本领和灵性。
捕鹰的人首先要学会爬山上树和如何操作工具的本领。鹰首领往往领着这些人来到一座大山的石砬子前，他先爬攀，然后让年轻的猎手学。
这主要是教年轻的猎手上崖时，脚尖要抠住崖缝，让年轻人学习鹰师傅脚后跟蹬什么位置，手指头怎么抠石抓草。
更重要的是如何使用工具。
如吊杆怎么打，板斧怎么抛，艾辫怎么点燃。还有就是对付可能遇到的种种意想不到的突发性灾难时要学会动脑和激发人的灵性。
这些灾难包括：
（1）火山
捕鹰去的地方，常常是北方火山活动的区域，那儿有寒冷的海和喷发的火山，捕鹰人要学会观察地形地貌。发现山有异常，或风刮来的气味不对，就要及时躲避，以免被火山的喷发烧伤烧死。
（2）地震
捕鹰人去的地方，往往是高山崖壁。
那些地方，只要稍稍一有地晃，崖石就轰然倒塌。所以要学会从小石子的松动，石头滚落的声音中去判断可能要发生的巨大的地震灾害，以防不测的出现和发生。
（3）山火
在鹰生存的荒凉的草甸和森林之中，自然的山火经常发生。特别是晚上睡在地营中时，如果是风天雨夜，或打雷打闪的时候，森林和草地极容易引起大火，稍不留神，就有可能活活烧死。而且，一旦遇到山火，不能顺风跑，要顶风上。
顶风，可以躲过风头带来的灾难。
（4）麻达山
麻达山，就是迷路。这是生存在山林里的人经常遇到的灾难。
但是在山里捕鹰，迷路是经常的事。要学会通过看树的阴阳面来判断方向。要学会在林子里按水流的方向走出老林。要知道在晴天阴天看太阳的光度判断风向，知道什么时候下雨刮风。要知道夜里通过月亮和星星的亮度来判断第二天的天气。
要学会捏捏树叶，摸摸草梢，就知道“水”离你多远。
要学会在黑夜和白天如何行动。
夜，是族人的“母亲”一样。日头是“父亲”（光明），自然是他们的“亲人”，人们怎能不熟悉自己的亲人呢。
（5）海潮
北方的鹰筑的巢，一般都在大海中间高高凸起的山峰顶上，攀崖捕鹰的人一定要掌握海潮涌来和退走的时辰，及时攀崖，及时撤回。

图62　鹰砬子
海潮的规律，是他们作业的重要指示和生命平安的保证。老鹰也注意海潮的变化，判断人可能出现和到来的时辰。
（6）冰雪
北海的气候瞬息万变，冰雪随时来到。
要学会从风的冷度，强度之中去判断冰雪来临的时辰，以便加以躲避。因为冰雪的来临也是鹰掌握的规律。
鹰出巢为小鹰觅食，也是掌握气候变化的，而人要捕鹰，就必须通过冰雪来临期去判断大鹰是否在巢中。
（7）风暴
在北方，寒冷的北海鹰山，海山风暴随时生成。
巨大的风暴有时把捕鹰人从高高的山崖上刮下，摔入茫茫大海。
有时，风暴和冰雪会把人吹干，或活活地冻死在崖上，成为一具永远的干尸。
那北海的山崖上，有无数具白骨悬挂在上面，那是若干年前捕鹰之人的遗体，已经风化石化，留在北方的山崖上了。所以，要学会避开风暴和掌握风暴来临的时辰和季节。
（8）蛇
蛇，这是捕鹰人的大禁。


图63　山蛇
蛇咬人，伤人。它们躲在崖上的石缝间，有时捕鹰人下落时，一下子拉住了蛇的身子。
而且，特别是蛇也喜欢吃鹰崽。于是，捕鹰人常常和蛇不期而遇。这时，蛇咬人，鹰啄人，鹰蛇往往联合在一起攻击人。捕鹰人能活下来，太不易啦。
（9）猛虫
猛虫，指山里，老林中，草地上的狼熊虎豹等等。它们随时出现，去伤害捕鹰的鹰达。要学会辨别不同野兽的足迹和粪便。知道它们离你多远，什么时候来到等等，要及时避让和逃走。
（10）蚊子
蚊子，是捕鹰人的最大麻烦。
在北方，山蚊是最厉害的伤人的害虫。当捕鹰人攀上了悬崖硝壁，两只手去抓石缝时，蚊子恰好叮落在人的脖子上、脸上。
那些蚊虫，把长长的毒针刺进人的皮肤，有时厚厚的衣服都被刺透，转眼间人身上就挂满一屋“红灯笼”（蚊子吸饱血状），人浑身痒痛得不行，双手一松，就会从崖上落入苍茫大海。
为了避蚊，人们不得不在背上插上艾辫，或头上套上猪皮头套。但还是无用。只要人一动作，蚊子就有机会叮咬。所以捕鹰人必须要学会对付它们，才能捕鹰交官差。
5．当个能工巧匠
在寒冷的北方户外捕鹰，每个人都是能工巧匠。
离开家乡去一个陌生的环境生存，一切需从头开始，人人都要自理。特别是生存。而且重要的是要会生活，其中包括修理捕鹰的工具。
捕鹰的重要工具很多，很复杂，鹰车，鹰棚，捕鹰的网，大等子，二等子，三等子，还有种种勾杆，吊杆，以及特殊的穿戴，鹰鞋，鹰裤，鹰袄……
一切的修修补补，缝缝连连，织织纺纺，都需要他们自己动手，而且要会做。
这一切手艺，在鹰队出发前，其实都要从鹰师傅那里学会。因为一个鹰猎村屯的族人从小已在爹娘那儿学得差不多了。
有时，老鹰达要带上自己的儿女，以便帮着干活什么的，特别是一些缝缝补补的活。
6．带上神圣的智者
每一个鹰队里，都要有萨满，因他是神圣的智者，出发时别忘带上。
而其实，鹰首领已是萨满。没有萨满就不能出发。萨满是族人中的智者，他们（她）要负责这伙人在外占卜和预测各种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
萨满是鹰队中灵魂人物。在出发之前，这个人物已经确定，并带领大家进行各种仪式交待说明和操练，告诉大家各种习俗和禁忌。萨满的前往，主要是为了给鹰队的团体进行祭祀和为人员“去病”事项。他是一个有能为人去灾去病能力的人，通过他去和神和自然联系。有了他，人们便觉得有了安全保障的感觉。


接着，鹰首领该教人“识鹰”了。
7．学会识别鸟类
识别鸟类，就是识别鹰的种类。
识鹰的课程，是一门繁杂而又深奥的课程，由鹰首领细致地讲解和演示。有时，鹰首领把各族各部落里的“鹰样”带来，让一个一个小伙子们去识别，去认识。
“鹰样”就是鹰的模型。一个有名的讲究的鹰把式，已把各种鹰雕塑成“鹰品”——一种鹰的模型，然后一件一件地讲解，让年轻人（小鹰达）去识别和认定。
一般来说，在他们要捕捉的鹰中最珍贵的要属“白玉爪”了。


图67　白海青
白玉爪，又叫“白鹰”，是海东青中的极品，极难捕捉。在胡冬林的《鹰屯》记载中，海东青又有海东青鹘，海青，海青少布，白鹰，玉雕，玉爪雕，白玉爪，青雕等称谓。其中尤以称做“玉爪骡”者最为贵重。
这是海东青的一种，称为白海青。“白海青，大仅如鹘，既纵，直上青冥，几不可见，俟天鹅至半空，自下而上，以爪攫其首，相持殒地。”
从前朝廷曾有规定，白玉爪只能由皇帝豢养把玩，皇亲贵族决不许染指。捕鹰人的目标也是对着“白玉爪”而去。
第二类珍贵的海东青为“白顶”。
白顶也是一种罕见的珍贵鹰种。
它的突出的特征是头和脖处洁白，尾羽也呈白色，而其它部分是灰黑。
白顶海东青往往孤居独处，强毅孤傲，人不易靠近。这种鹰在库页岛一带的海岛孤崖顶上居住。


图68　鹰屯猎手和白顶
还有花豹子。
花豹子又叫“花豹”。这是指它的羽上布满了花点，无论是蹲站还是展翅飞翔，它的特征都十分突出。


图69　鹰屯猎手和花豹
花豹是海东青中较为普遍的一种，但生活在北海一带的更加珍贵。它们往往集群独处，寻一窝肯定有三窝五窝在一处。各窝间相距在三五十米左右，对捕捉它的人极具攻击性。
花豹种类繁多。它们凶猛，专抓海豹因而得名。还有一种海东青又叫“黑花豹”，也是经常出没在北海孤岛一带的苍鹰。
当它展翅飞翔至凌空，是在寻视浪花，观察海豹。
海豹在出没前，水的旋窝出现异常。
黑海花豹子能从空中的数百米处观看出海水的异样，然后腑冲下去，用双爪等待猎物出水。一旦海豹露出水面或刚刚接近水皮，它的厄运将到来。捕捉这种海东青，主要是为送给朝廷皇族贵人带着出猎观赏。
其间还有海绺子。
海绺子也是北方常见的一种海鹰。
它们靠近海水，在沿海一带的崖上生存，靠海鱼海物生儿育女。
海绺子也喜独居。它的窝巢筑在崖顶石缝间，不易捕获。
海东青中较为普遍的是“虎子”。
虎子，也叫“小虎子”。在这里，北方人称它为“虎子”，是爱称。虎，是说它猛而又灵巧，敢于捕前打后；而“小”，是上乘可爱之意。


图70　小虎子
这种“小虎子”，有一种“可爱的小鹰”之意。在北方，在北海的山崖和森林一带，这种“小虎子”是最多的，也是捕鹰人常常捕得到的一种鹰类。
小虎子不但能食海水中的鱼类，也对森林和草甸上的动物感兴趣。它们有时也把窝巢筑在海边一带的树上，是捕鹰人直接注意的目标。


图71　黄鹰
小虎子是从它的性格而起的名，其实它的普遍称谓叫“黄鹰”。黄，一是指它的毛羽初看上去略呈微黄，斑黄，二是当这种鹰升腾起来时，阳光和天光一照，它的颜色呈现出黄浅光泽，所以又叫“泼黄”。


图72　泼黄
一般的海东青，往往都是从它们的颜色和性情上概括起名。鹰种多年不起太大的变化。捕捉海东青的鹰首领可以将老辈子的识鹰经验真实可靠地传下来，而且一代一代地放心去使用。
8．送鹰人
在鹰屯，当捕鹰八旗的首领教小伙子们识鹰和集训等一切活动结束后，鹰队就该到出发的日子了。
出发捕鹰，这是鹰队的人与家里亲人的一种生离死别，他们要到遥远的地方去抓鹰，和鹰斗，要经过无数的高山、大河，说不定会遇上什么意想不到的灾难，很可能这是与亲人的最后诀别。
这天，到了出发的正日子。
一大早，族里一位德高望重的“大哥”早早站在村口，手执一面大鼓“咚咚”地敲打起来，嘴里不停地喊着：“送——鹰——人——罗——！”
人们，一个个默默地来到鹰屯村口。
出发的木车套好了。
鹰车棚子也架好了。
亲人们送到路口了。
这时，走的人不能落泪，送的人不能哭泣出声。但是，大人们看着孩子远行，妻子望着丈夫出发，他（她）们再也忍不住辛酸的泪水，热泪从亲人的极度担心惦记的脸上流下来……
男人们要走了。满族的人说，男儿是鹰。十虎顶一男；三男为一鹰。北方的民族，多次的崛起才攻下了中原，是族人通过“鹰猎”（捕鹰）对男儿勇气的培养。祖先让族人“吃苦”，就是从捕鹰活动开始，捕鹰行为培养了族人“视死如归”的气派。
许多捕鹰人回来时，是由别人带回自己的“骨匣子”（人已遇难，火葬后把尸骨捧回），但是他们年年岁岁还要去，已把死亡看成了家常便饭。
这时，屯长（或族长穆昆达）手持一把尖刀，向一只公鸡的脖子上割去，鲜红的血淌进酒碗里。他又端起“血酒”对小伙子们说：“来，喝一口上路酒。”
大家轮流喝着。这时族长在一旁说道：
喝了它你们走向远方，
心里有了胆量什么也不怕。
族人的心情都在里边，
你们一定会平安归来。
喝完血酒，开始赠“礼物”。礼物有两样，一是“狗”，二是给鹰带去的“吃食”。
赠的狗，往往是族长经过千挑万选，从部落中找出的最聪明最机灵的狗。主要是会“记道”，也就是能找到家。无论走过千山万水，它也能把捕鹰人捎回家的“信”带回，同时又能领着家里的人找到捕鹰人住的或遇难的地方。甚至连尸体摔在哪块石砬子下，它们都记得清清楚楚。
狗，一般都选些黄狗。


图73　带上黄狗
满族人认为黄色发白发亮，黄狗又显忠厚，族人又有“鹰狗无价”这句话。他们认为好的狗像鹰一样的珍贵。带上黄狗是为了“救”和“保护”捕鹰人。这时，族长牵着要赠与捕鹰人的狗，说：
黄啊，黄，
你跟鹰首领去吧。
别人睡觉你醒着，
别人走道你记着，
千万清清醒醒的，
一切事刻在你脑子里……


图74　亲切的黄狗
这时鹰首领走上去，从族长手中接过牵狗的套绳。然后开始第二个“仪式”，给捕鹰手每人带一份“鹰礼物”。
满族人热忱，讲究礼上往来。
他们认为自己去“捕”鹰，也应该给鹰们带去点什么。带什么呢？当然应该带去鹰最愿意吃的东西。
族长按出发的捕鹰人的人数，每人准备了一包“礼品”，什么鹅肝，鸡心，鲜肉，已煮熟包好。族长说：“接礼！”
每发一份，族长便说：
拿着吧，拿着吧，这是俺的心意，
吃上它你会想着俺们。
你会顺顺当当地，
你会老老实实地，
跟着“主人”回家……
族长说到这里，周边送的人早已都是泪痕满面。因为他（她）们心里知道，今天所走的人根本不会如数而归，他们其中有的人尸骨一定是被别人捧回……
这些仪式进行完了，捕鹰人开始装车。
装车就是装各种工具。
什么鹰蒙子——一种古老的“脸罩”，可以抵抗鹰的叼啄；什么厚厚的大等子，二等子，三等子；什么鹰网和各种综绳，吊杆子，满满地装上一车。
这时，鹰首领及时地喊：
走呀——！开跋呀——！
木棚鹰车“吱吱口丑 口丑”地起动了。
狗儿“汪汪”地叫着，同家人和鹰屯人告别着。
族长这时也跳上了“鹰车”。
他要跟一段，他要送一程。
但这一段一程，其实是上百里，甚至几百里，然后他才一个人回来。这表示族人和捕鹰人“情意”深远的意思。
木棚鹰车吱吱口丑 口丑地响着，终于拐上了村落旁的土道，慢慢地消失在山野的远方。
从前捕鹰，就是去北海，去远方。
北海就是黑龙江以北的库页岛一带。那里天高地远，寒冷无比，最适合海东青和各种雕鹰生存。
大轮木车跟着白云，走啊走，晃啊晃。
拉车的牛马或狗累得喘着粗气。人累得喘着粗气。晓行夜宿，一直往北，往往走上个把月，终于靠近了北海的林甸。鹰首领立刻指令选点搭建营盘（地营子）住了下来。
走时往往是秋天，可是到那里时已是大雪纷飞的严冬，天寒冷无比。
住下之后，还要选地点，搭建鹰神庙。
每座鹰神庙里供的都是真正的鹰，是鹰身上最锋利的部分——鹰爪。
这鹰爪，是鹰首领从家乡带来的老死或冻死的鹰的爪，他一直保存好，并且在家乡和部落的鹰庙里已经祭祀过。如今，他要完好无损地将鹰爪带来，摆放在地营子旁新搭起的鹰庙里。
鹰首领带领所有的小伙子们齐刷刷地给鹰庙跪下，用“鹰爪”祭鹰神。
鹰首领说道：
来了，我们带着你的利爪来了，
抓谁都可以，
就抓不了我们。
你可以看看，
你的利爪在我们手中。
祭鹰庙很隆重。捕鹰的人是处在祭它和惧怕它的一种矛盾心情之中。祭是“怕”。但祭完了，人们认为它才能扶助人，不怕它了；只有不怕它了，人才敢于去“抓它”。
这是在突出鹰“爪”功能的一种文化。东北许多鹰的图画造型和符号中，都把鹰爪表现得十分突出。
这是人自己给予自己力量的一种方式和对从事捕鹰行为的一种鼓励。接着，每人掏出出发时族长给鹰带的“礼物”，一一地献上。
这时捕鹰人要虔诚地叨念：
吃吧，吃吧鹰，
这是俺给你的鲜货；
这是活的血食，
你愿意吃……
营盘地的鹰祭活动非常严肃。要杀牲献血，因为鹰爱喝动物的血。这种仪式往往要进行七天，整个的捕鹰活动这才正式地开始了。
（二）钢腿铁脚
在地球北部，严冬属于酷寒。
一进入冬季，干燥的雪粉把天空搅成朦朦胧胧，白天也像黄昏一样暗淡，祁寒无比，撒尿要手握一根小棍不断敲打尿冰，不然尿冰会把人支个倒仰。
这儿的大雪从每年的八月开始飘落，直到第二年的五月还没有停下……
在鹰屯，人们都知道赵明哲的爷爷赵英禄是个最抗冻的人，他能在野外严寒的鹰窝棚里一呆就三天，因为他的祖先曾经亲自带领捕鹰队的小伙子去过北海，并亲自把经过讲给自己的骨肉和子孙。
这里应该交待的是，每一位踩道的鹰首领出发时往往携带的都是自己的骨肉，如富育光先生在《七彩神火》（吉林大学出版社1984年版）中记载，古时生活在黑龙江两岸的女真人，每个鹰首领都是个老鹰达，有个老鹰达，他的大儿子和二儿子已被辽人扣在辽营，他只好领着女儿库勒坤和三儿子出发踩道去了。

七彩神火（关云德剪纸）
他们来到一处地方。
这个地方叫费雅哈达（遥远的海边的一座孤峰）。只见这座孤峰远远望去像一棵钻进云雾里的老粗老粗的桦树，山上冰雪，年年化了冻，冻了化，像白亮亮的铠甲。天上，阳光闪着冰光发出七彩光芒，照得地呀，山林呀，冰雪呀，人畜呀，红亮亮的像披着霞袍。老鹰达（鹰首领）就领着孩子在这儿安营扎寨刨冰搭建地窨子住了下来。
第二天，他让女儿库勒坤守家，他带着三儿子和黄狗，脚踏雪板，奔费雅哈达踩道练脚去了。
在没腰深的雪上，父子俩滑过一个山头，又一个山头，一路上，不断地遇到一堆堆人的尸骨。每遇上这些早年去捕鹰或探路的人的尸骨，爷俩就跪下祭奠酒肉，磕头，上香，然后将尸骨用冰雪埋好继续赶路。
这个踩道的老人领着儿子一连搜寻了三十多个山峰，在野外熬过了四十多个风雪的夜晚，但还是没有发现鹰巢。
这一带，夜里常有北极光。就是到了半夜，天总是明亮的，雪原雪山能望得清清楚楚，父子俩决心第二天攀登最后一座山峰。
第二天，他们开始爬主峰。攀到半山腰，山上坚冰像镜子，上不去啦。突然，他们听到“吱由——！吱由——！”的叫声，那是群鹰争食的声音，老鹰达父子可乐坏啦！天雕的窝巢终于找到了！
可是光听到鹰叫，还没见到鹰影，还得往上爬呀。可是，那时父亲已累得四肢无力，再也爬不上去啦，于是儿子不得不在深雪里将老鹰达一步一步背回窝棚。
回去以后的第二天，儿子对爹说：“阿玛，你老腿脚不济，让我去吧。我一定能爬上山顶。”
父亲心急如焚地躺在炕上，说：“傻孩子，费雅哈达九坎十八磴，你黄嘴丫子小翅膀，说傻话呀！”
库勒坤心疼阿玛年老体衰，帮哥哥苦求说：“阿玛病卧在炕，我又不能去，那么，就让哥哥带黄狗去吧。永不出圈的马驹子，啥时候能行千里路呀……”
老人扭不过兄妹俩的苦求，于是拿出祖传的爬山用的救命锁链，鹰爪钩和鬃丝网，让儿子穿好雪板，说：“儿呀，要格外小心。”
“记住了。”
“听到山上有淌水声，那是雪崩；如果脚下有流水声，那是暗涧；如果头上望见翻江黑云，要小心冰雹……”
父亲对儿子有嘱咐不完的经验和体会。
老人给儿子亲手挎好箭囊，小刀，快斧，背好饽饽袋，摸摸爱子的头，恋恋不舍地让儿子出发了。
走到门口，老人抱起黄狗亲了亲它潮湿的嘴，又俯在它的耳边亲切地说：
“黄呵，黄，好好领道，遇事早回来。”
黄狗舔着主人满嘴白胡须，摇晃着卷毛长尾，窜进雪雾追赶主人去了。
儿子一走三天三夜，老鹰达和女儿每天摆好碗筷等着亲人，可是亲人不见踪影。
外面风雪呼啸，天阴蒙蒙，灰沉沉。
暴雪狂风宿夜呜呜怪叫，狼熊虎豹时时嗷嗷怒吼，鱼油灯儿熬干三碗啦，仍不见亲人归来。
父亲再也躺不下了。
他坐起来，点上达子香，祀求天神阿布卡恩都力保佑儿子吧。
突然，一阵阵动物的哀鸣传来，门一下被撞开，是黄狗叼着老三的猞猁皮帽跑了进来。老鹰达和女儿吓昏啦，狗叼回主人衣帽这是主人身亡的噩耗……
父女俩哭作一团。
这时，女儿抓起衣服披上说：“阿玛不要伤心，我去……”
老阿玛哪能舍得他唯一的女儿啊，于是挣扎着下了炕说：“不。你要好好看家，我去！”
老鹰达迅速收拾好行囊，登上雪板，说：“黄呵，黄，快带路，找儿子去……”
老人箭也似地滑向费雅哈达大山，他在山坡雪地上终于见到了冻死的小儿子僵硬的尸体。老人痛哭着，亲手把儿子埋在山脚的松树下。
悲痛使他决心不亲自踩出一条鹰道，再也不回转。他于是捡起鹰网，快斧，奔山上拼命爬去。费雅哈达，又高又陡，冷雪刺骨。
寒风猛烈地撕扯着他的皮袄褂，憋得喘不过气来。老人凭着他七十多年寻鹰经验，绕过了一道道冰墙暗涧，躲过了一回回冰塌雪崩，他用鹰爪钩卡住冰崖，一层一层地朝上攀爬，一直爬到七坎十六磴，眼看望到白茫茫的山顶啦，石砬子上的松林里落满一堆堆鸟兽毛骨和鹰粪，山壁上露出一排排天雕洞。鹰群的叫闹声，听得很真切了……
老人乐了。
老泪从他被风抽裂的眼角淌了下来。
老泪变成冰疙瘩，从他被冻烂的脸上滚落下来。
多少年啦，祖祖辈辈来费雅哈达寻找鹰的窝巢，现在终于见亮了。
但是，捕鹰先踩道，踩道者要修路，留给后人就可直接攀上山顶。
修这种“鹰路”，人能攀爬，鹰又不易发现。不然鹰就迁移了。人修好了路，又有什么用呢？
于是，他不顾带来的饽饽吃没了，掏出斧锤凿石壁。老人的一腔热血全用在斧锤上。他凿呀，锤呀，不知忙了多少天，不知累了多少夜。黄狗扯着老人皮袄叫，老人还是不知，只是拼命去凿去锤，终于，他凿出了一条通往山顶的登天梯。
老人干着干着，突然觉得口渴腹空。他慢慢回过身来，冲着寒冷空旷的大地喊了一声：“儿呀——！”
老人的悲声飘至四方。
山腰悬壁上冰霜彻骨，老人最后冻死在崖上了。
风，把他的尸骨吹干又冻透，像一副石画贴在高高崖壁上，又像一面古老的“鹰旗”，飘荡在北方茫茫的古峰山崖，召引着人一代代奔向一去不归的天涯之路。
爷爷每当给赵明哲他们讲起这个故事时，都是一把一把的老泪呀。
到爷爷赵英禄捕鹰的时代，鹰屯一带的捕鹰八旗已不去北海捕鹰雏养大驯好送交朝廷，而变成捕大鹰驯好狩猎，主要在鹰屯周边的鹰山一带进行。这时，捕鹰人要在寒冷的窝棚里度过一个又一个日子。赵英禄的皮肤多次被冻裂，可老鹰达学会了雪疗法。
雪疗，是指人坐在窝棚里时，手要抓雪不停地在可能冻伤的皮肤上揉搓，稍一停，人就冻伤。搓时，手移动的速度和搓的方向很关键，要按照人身上的血管和脉络的走向移动，不容易搓破皮肤而又产生温流。
爷爷每次从山上回来，都是抓雪把冻黑的肉皮子搓红才能上炕。
当他坐在炕上时，就望着窗外，讲起从前祖先告别鹰屯去北方捕鹰的故事和岁月。
爷爷说：“明哲呀，你看见了吗，天边悬崖上飘荡的是什么？”
明哲说：“爷爷，是‘旗’。”
爷爷说：“对。是尸旗……那是我们鹰屯人祖先的尸体呀！他们为了大清，死去了，献身了，这才有我满族今天的荣耀……”
在很小的时候，明哲就记得，爷爷一讲起先人捕鹰的事，脸上就升起无限的庄严，他的故事让人震撼，特别是先人那累死冻死的尸体悬挂在悬崖上像一面面旗子，永远在他的眼前飘荡……
（三）冻不烂的耳朵

　北方的雪野
北方的冬季，酷寒日夜逞强。
老风老雪吹刮着家家糊在外的窗纸上，发出“咚咚”的响声，伴随着鹰屯人一代代进入梦乡。
从很小的时候赵明哲就记起，父亲经常用一块厚布或牛皮，裹住头顶，唯独让耳朵露在外面。耳朵本来是人身上的神经末梢，这样不更容易冻坏吗？
可是父亲说，让耳朵抗抗冻。
父亲为什么让耳朵抗冻呢？
其实小时候的孩子呀，他们实在还不太知道，那时乌拉一带献往朝廷的贡品要求的越来越多，越来越细，其中最重要的是一种白玉袍、白玉帽的雁羽服饰。
历史上，清中叶以来，几任皇帝东巡来此，他们发现鹰屯人去北海捕鹰雏役务苦不堪言，于是下令免除此徭役改为就地捕飞来的大鹰，并以鹰取雁。
雁，不但其肉美，雁的肝是皇帝餐桌上的极品，而且雁羽服饰历来是朝廷达官显贵们追求的理想服饰。
雁羽服，是一种珍贵的雁绒衣，完全由雁鸟的柔软的绒毛而织成，又称白玉袍。这种珍贵的贡物，往往是打牲丁们从捕获的天鹅胸脯上拔下的一根根羽毛做成，非常白，柔软，长短一致，颜色一样。
这种送给娘娘们的白玉袍要选准季节的天鹅才行。这一般是立秋之后，入冬以前，天鹅绒最丰满时才能抓鹅并往下薅绒，而且必须是活的天鹅。
薅时不仅要费劲，而且手劲一使大了，鹅羽毛就容易拆坏，只有在天鹅活着时，用不大不小的劲儿，才能拔下羽毛并保持原样。
接着，还要把天鹅的羽毛一根根涮洗干净，摊晒晾干。
编织时要用苘麻拧的小细线一根一根地把天鹅的绒羽都揉在细线上。线要非常的细，还要揉匀了。毛必须都露出那么高。然后，将编好的羽绒绳，经纬分明地编串在一起，里边用内布和胶固定上，再放上里子。领口缝有三圈珍珠（产于东北松花江里的东珠），袖口也缝三圈珍珠。
珍珠有的发蓝光，有的发黄光。这叫交相辉映，十分耀眼夺目。
和这种白玉袍配套的还有一顶白玉帽。
白玉帽，也是由天鹅绒来做的，上面镶有一千颗各色的珍珠。这种家帽给人一种轻柔，圣洁，高傲之感。也是北方民族表示对自己的祖先和有功之臣的一种尊敬和爱戴。但更重要的是一种贡务，每年必须要贡送这种衣袍，帽子。
怎么能捕活鹅雁？就必须以鸟攻鸟。而制服天鹅和大雁的唯一办法就是使用海东青——东北的猛鹰，去天上抓捕大雁。
海东青双翅下各生一个“肉蛋”。此蛋坚硬如铁，可以将比它大许多倍的大雁，鸿雁，天鹅，老鸟甫等巨大鸟类从高高的天上击昏击落。鹰是猎雁能手。
据说从前，当努尔哈赤建立了后金，在他的老城赫图阿拉还设立了驯鹰场。其中有一只叫“小花翅”的海东青，专门抓捕香獐子，这只鹰，便是努尔哈赤驯出来的。
香獐子并不值钱，可它的卵巢囊里有一种香精，是中药中镇静用的必不可少的一种成份。香獐子不大，但跑得快，可是只要被努尔哈赤饲养的小花翅看见了，它马上就从天上“嗖”地一下冲下来，没等香獐子钻进林子里，小花翅儿的两个爪子“咔哧”一下，就抓进香獐子的脑袋里。香獐子疼的直往树林里钻。小花翅非常聪明，它把身子附在香獐子的背上，然后，把头往旁边躲，这样就碰不到前面的树枝。等香獐子疼的厉害，一拨愣头的时候，小花翅嘴尖眼快，嗖嗖两下，就把香獐子的两只眼睛给啄瞎了。然后，它自己飞出树林，飞到高树上，叫唤主人。
只要听到它呼唤，猎人要赶快追进林子。这时猎人就会看见香獐子在林子里瞎转转，猎人上去一刀，就割下了它的香獐。
鹰追击雁要靠猎人把握好放鹰时机，这就首先需要猎人知道雁所在的位置。春天，雁从南方飞到松花江边的鹰屯湿地一带建巢生蛋，这时父亲往往驾鹰去蹓雁。他习惯于带鹰藏觅在江边的柳条草通里，一旦发现有雁宿在草丛里，他便“赶仗”。
赶仗，就是以动静哄赶雁。
或者往雁宿卧的地方抛去一把泥土。当被惊的雁一起飞时，猎手迅速撒出手中的鹰，倾刻间鹰便在空中追上了雁。
深秋，天气凉了，这时守雁人要带着鹰蹲在山岗窝棚里。狩猎人的特殊本领是把耳朵贴在窝棚的泥壁上，听南飞的大雁飞时翅膀扇动空气的声音，然后及时放飞手中的鹰。
这种蹓雁的本领，父亲赵文周最拿手。
他主要是腿脚好和耳朵灵。
赵文周的一对耳朵，就是在严寒的季节他也让它露在外面。父亲说，人的耳朵就是要和自然走在一起。一个鹰把头的耳朵如果分辨不出动物叫声是公是母，那他就不是一个合格的猎手了。  谢谢观赏  内容来自网络

wtls

沙发，很强大，就是图看不到啊

玉爪~海东青

图 没心情上了  呵呵  还望兄台见谅

瞎玩

分几次看

玉爪~海东青

这篇帖子是有点长 但是内容还是不错的 我看的时候也十分了几次才看完的  呵呵

阿古

右手、拉着沵

神隼海东青

太太太太太经典经典经典

@猎鹰@

文章比较长，呵呵

血色军刀

狩猎迷

sailing